【調(diào)研路上】三木旦:東谷寺見聞

發(fā)布時間:2023-11-09 20:13:00 | 來源:中國藏學研究中心 | 作者:三木旦 | 責任編輯:

2023年7月,中國藏學研究中心歷史研究所調(diào)研組前往四川省甘孜州進行調(diào)研。甘孜州甘孜縣東谷寺是此次調(diào)研的重點之一。

圖1:東谷寺全景圖 洛絨南杰攝

7月10日中午,調(diào)研組一行由甘孜縣出發(fā),沿曲折山路向東北方向行駛。在甘孜縣四通達鄉(xiāng)達曲河與奶龍河的交匯處,我們到達了這座格魯派名寺古剎。寺院門口的“?????????”二字不禁讓我們聯(lián)想到遠在河湟谷地的同名寺院——東科爾寺。在歷史上共出現(xiàn)了兩座以“?????????”為名的寺院,一座坐落在川西甘孜境內(nèi)的東谷地區(qū),即東谷寺,由第一世東科爾活佛達瓦堅贊創(chuàng)建。另一座位于青海省西寧市湟源縣,即西寧東科爾寺,由第四世東科爾呼圖克圖多居嘉措創(chuàng)建?!皷|谷”或“東科爾”,屬藏語中同一詞匯的不同方音,前者是“半進化”的康方言,后者則是“存古”的安多方言。在調(diào)研期間,東谷寺寺管會洛絨南杰主任提到“這兩所寺雖相隔千里,但在歷史上均隸屬于東科爾呼圖克圖,東科爾呼圖克圖活佛系統(tǒng)是蒙藏關(guān)系中重要的一支活佛轉(zhuǎn)世系統(tǒng)?!?/p>

圖2:東谷寺全景 洛絨南杰攝 

從前,東谷一帶是一片水草豐茂,棲息著大量野生動物的無人煙之地。因此也賦予了“東谷”一詞“千獸聚集地”、“無人煙之地”的含義。

1237年,來自青海的霍爾人來到這片美麗的地方定居,后來逐步發(fā)展到千寨,因此“東谷”一詞又產(chǎn)生了另一種解釋,即“千寨之地”。

1476年,第一世東科爾活佛達瓦堅贊(1476—1556)誕生于東谷地區(qū)。他自幼出家,先前往木雅熱岡等毗鄰地區(qū)深造,后前往衛(wèi)藏地區(qū),在色拉寺杰扎倉朱倭康村、色拉寺居麥扎倉隆務(wù)康村學習,拜謁隆務(wù)·噶爾德曲杰,從《攝類學》入門,逐步學習《般若》《中觀》《釋量論》《戒律本論》《俱舍論》等。

1497年,第一世東科爾活佛返回故鄉(xiāng)。他將之前苯教寺院苯康剛哇的舊址募化過來,在彼處修建了東谷寺桑欽多杰林(東谷寺大密金剛洲),修葺分支經(jīng)堂,新鑄五尺高的彌勒像、各種佛像、佛塔,應(yīng)請《甘珠爾》等佛經(jīng),建立顯密經(jīng)論的講聞制度。

1579年,第二世東科爾呼圖克圖永丹嘉措(1557—1587)前往青海地區(qū),拜見第三世達賴喇嘛索南嘉措(1543—1588),成為其弟子。自此,歷輩東科爾活佛擔負起了在蒙古地區(qū)弘法的重任,對蒙藏佛教文化交流產(chǎn)生了重要影響。與此同時,東谷寺也開始成為蒙藏佛教文化交流之重鎮(zhèn)。

1606年,第三世東科爾活佛甲哇嘉措(1558—1639)前往蒙古土默特火落赤部落,受其供養(yǎng)。成年后在大漠南北傳法,教授了衛(wèi)拉特高僧咱雅班智達(1599—1662)等著名弟子。

1639年,第三世東科爾活佛圓寂。此時,藏傳佛教活佛轉(zhuǎn)世史上出現(xiàn)了一種特殊的轉(zhuǎn)世現(xiàn)象,即“奪舍轉(zhuǎn)世法”,藏語稱“破瓦仲覺(???????????????)”。相傳,隨行僧眾在將第三世東科爾活佛的法體送往東谷寺的途中,于蘇曲河河畔遇到了一位19歲漢族青年的遺體正被送往墓地。此時,第三世東科爾活佛的靈魂“如飛鳥一般”進入了該青年的軀體中,遂使這位青年死而復(fù)生,并自稱是“東科爾”,于是隨行僧眾便將其與三世東科爾活佛的法體一同送往東谷寺。運送途中,第一世卻藏南杰班覺為第四世東科爾活佛(死而復(fù)生的漢族青年)剃度出家,授名嘉瓦嘉措,并教授了他許多灌頂教法。

第五世達賴喇嘛阿旺洛桑嘉措(1617—1682)的自傳中有這樣一段記載:“東科爾仁波切嘉瓦嘉措沒經(jīng)過投胎轉(zhuǎn)世,靈魂像飛鳥一樣遷入送往墓地的20來歲漢族青年的遺體中。這青年死而復(fù)活并自稱是‘東科爾’,所以被稱為東科爾破瓦仲覺巴(奪舍轉(zhuǎn)世者)多居嘉措……”

19歲的漢族青年死而復(fù)生,自稱是“東科爾”的說法得到了宗教上層人士和信教民眾的認可。色多羅桑慈成嘉措在《塔爾寺志》中寫道:“多居嘉措(19歲的漢族青年)十九歲起就具有前世甲哇嘉措教證二法的一切知識和成就,所以藏文字母讀寫等都無師自通……”

1646年,第四世東科爾活佛入藏朝拜,于四世班禪羅桑卻吉堅贊(1567—1662)尊前受比丘戒,取法名為多居嘉措。第四世東科爾活佛在哲蚌寺拜見了第五世達賴喇嘛,后來受到第司索南熱丹和固始汗的器重,并向達賴喇嘛呈述愿在安多地區(qū)修建一寺。隨后,又受五世達賴喇嘛指派,返回安多地區(qū)建寺弘法。

1647年,第四世東科爾活佛大規(guī)模擴建天堂寺(位于今甘肅省天祝縣),成為該寺寺主。1648年,于今青海省湟源縣城東門處建東科爾寺,全名為“東科爾具善法輪洲(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)”,即西寧東科爾寺。

圖3:東谷寺文物室與藏經(jīng)閣 三木旦攝

1649年,第四世東科爾活佛被召至北京,授予“諾門汗”名號。在東谷、華銳、毛爾蓋等地建寺傳法,影響甚大。1665年,再次來到北京,康熙皇帝賜予“曼殊室利禪師”印及封誥。自此,歷輩東科爾活佛任職京師,正式成為駐京呼圖克圖。

1723年,羅卜藏丹津叛亂,軍隊摧毀了西寧東科爾寺。

1736年,第五世東科爾活佛重修了西寧東科爾寺。自五世東科爾呼圖克圖索諾木嘉措(1684—1753)圓寂后,甘孜東谷寺與西寧東科爾寺各出現(xiàn)了一位東科爾呼圖克圖之呼畢勒罕,隨后東科爾呼圖克圖轉(zhuǎn)世系統(tǒng)便發(fā)展出了兩支活佛轉(zhuǎn)世系統(tǒng)。

清代的藏傳佛教寺院不僅僅是弘揚佛教之基地,同時也是管理當?shù)貙倜裰畽C構(gòu)。因此也有觀點認為,甘孜東谷寺與西寧東科爾寺的分流不僅僅是出于宗教方面的原因,很可能也與當?shù)厥浪资聞?wù)有關(guān)。

甘孜東谷寺及其屬下番眾均由甘孜東谷寺之呼圖克圖管理,隨后便發(fā)展出了該地活佛轉(zhuǎn)世系統(tǒng),亦逐步形成了政教合一的東谷土司。西寧東科爾呼圖克圖被補授為雍和宮堪布,從此之后,西寧東科爾一系便成為了駐京呼圖克圖,其后歷輩轉(zhuǎn)世中有多位大師擔任過雍和宮堪布。

東谷寺位于四川省甘孜州甘孜縣東北部四通達鄉(xiāng)境內(nèi),屬于格魯派寺廟。該寺目前有182名僧尼,占地面積為69.16畝,有大殿、學經(jīng)殿、修行殿、福德珍寶宮殿、藏經(jīng)閣等6座佛殿,以及153間僧房。東谷寺距今有520余年的悠久歷史,與毗鄰地區(qū)的其他寺院相比,如今該寺院最大的亮點就是寺內(nèi)珍藏的眾多珍貴文物。東谷寺的珍貴文物大致分類如下:

一是來自中原的重要文物。東谷寺存有大量來自中原及祖國其他地方的珍貴文物,其中最為典型的有一幅明太祖朱元璋卷軸畫像(有人認為是唐太宗李世民,有人認為是明太祖朱元璋,又有人認為是清朝乾隆皇帝。說法不一,有待考究)。有兩對大鈸,其中一對大鈸上鐫有“明朝宣德制”,另一對鐫有“明朝宣德五年制”等字樣。還有一件蒙古阿拉坦汗贈與第二世東科爾活佛的鐫有蒙文的鼎、白玉石雕刻的釋迦牟尼佛像、象牙朝板等許多珍貴文物。

二是來自西藏及當?shù)氐某鐾廖奈?。寺?nèi)存有第六世班禪羅桑貝丹益西大師相贈的自發(fā)甘露佛(俗稱發(fā)汗佛),即釋迦牟尼塑像。還有一尊能識方位的護法神佛像,佛身高約十厘米,小巧玲瓏,做工精致,神情威嚴,此尊護法神具有佛面始終朝西的特點。另有一尊金色伏藏佛像,為東谷寺鎮(zhèn)寺之寶。寺內(nèi)還藏有一只大鵬金翅鳥蛋化石,據(jù)說這鳥蛋化石時常會滲出一些油質(zhì)液體。

圖4:東谷寺所藏古籍 三木旦攝

三是各種陳年的精美唐卡。其中以三百多年前繪制的釋迦牟尼佛傳唐卡——《如意寶藤》尤為珍貴。這套《如意寶藤》唐卡是由東谷寺第六世活佛降巴更登嘉措(1714—1803)命畫師郎卡杰于十八世紀繪制而成。唐卡用純天然顏料及金粉、銀粉繪制。畫中人物形象生動,山川、花卉、鳥獸等線條流暢、色澤艷麗、栩栩如生。這套唐卡共有31幅(現(xiàn)存29幅),至今完好無損。據(jù)說東谷寺有些唐卡距今已有500多年的歷史,仍保存完好,沒有蟲蛀破壞現(xiàn)象。

據(jù)統(tǒng)計,東谷寺共收藏有500多尊大小金佛,200多幅唐卡,700余套古典經(jīng)書,其中不乏珍稀唐卡和用金粉、銀粉書寫的古籍。這些文物珍貴而豐富,成為了東谷寺獨有的歷史記憶。

圖5:東谷寺文物保護者名錄之一 三木旦攝 

東谷寺的歷史與歷代東科爾活佛的命運緊密相聯(lián),作為文化和歷史的見證者,歷代東科爾活佛從青藏高原西南邊陲的東谷寺出發(fā),他們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,從紅山腳下到紫禁城中,從茶馬古道到河湟谷地,從祁連山脈到漠南漠北,他們憑借自身的威望與影響力,在各民族交往的歷史進程中留下了諸多歷史佳話,使東谷寺呈現(xiàn)出頻繁互動、交融共生的歷史格局,綿延不絕,發(fā)展至今。

東谷寺的文物承載著燦爛的文明,傳承著歷史文化,維系著民族精神。這些文物作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見證者,應(yīng)該得到更好的保護和傳承,以便讓更多的人領(lǐng)略東谷寺的風采。

圖6:調(diào)研組與東谷寺寺管會人員的合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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